2020,生活里除了惶恐,大概就是大把的“时间”。一位做编辑的朋友发来信息,Technoietic Art杂志在征稿,要不要试一试?这是一本科智艺术领域的国际专业期刊,机会来了,且有时间,当然要试一试。
开始动笔,就茫然了。从学校毕业20年了,写论文早就是件陌生的事儿,更何况是英文论文,要怎么玩儿?
还好家里有位贵人,20年前擅长组织论文,据说英文论文投稿命中率达到80%对章先生。他告诉我,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找个简单的原理,对应分析,老外搞研究喜欢小而简单的问题。
适逢全部教学活动从教室转向线上,所有人面临新的状况,这样的时候往往会有最新鲜最敏感的心理体会,我隐约感觉能在这里找到新的发现,获得新的知识。以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为基础,我尝试着体会和分析师生双方的心理变化,论文的题目就叫做《在线教学对参与各方的心理影响》Research on the psychological impact and implications of online education against participants.
社会人说话,张口就来,虚虚实实,到了学术的世界,寸步难行。任何观点要有依据,如果借用了别人的观点,就要找到源头,什么人、在什么时间,在哪里说的,他是怎么说的,都要追根溯源,标注清楚。记得我的老师曾要求我一定要读原著,经典原著和各种传达解读是完全两回事。自己说的每句话,得出的每个结论,都要有来处,都是在这个领域里有基础有传承地发展出来的。在广泛研究的基础上,经过科学的方法,分析、推导、论证,才能产生自己发现和贡献,把这个领域的认知往前推动一点点。这可能就是“立言”作为人生三不朽之一,它的可贵与难得之处吧,要让每句话都立得住。
为了适应这个要求,花了我大量的时间,矫正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观念。在疫情期间,足不出户,对经典原著的获取有困难,电子书虽然方便下载和阅读,但做为引证,页码不准确,一些辅助的信息不全面,这可能也是电子阅读时代,信息飘忽的一种体现。所以务必找到原著的扫描版本,引文的指针才能精确指向人类知识积累的某个平静而伟大的时刻。比如马斯洛同志于1954年提出,又在1974年重印的需求层次论。
有些广为流传,甚至已经成为共识的信息,回过头去反溯,找不到源头。比如大家都喜欢引用,网上也处处可见的,所谓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说过的一段广为流传的话:“教育的本质意味着: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很优美,但是我没有找到原文和源头,它就像一段无本之木,漂浮在中文的世界里,创造了一个新的现象。如果有读到本文的同志知道这句话的源头,希望能够不吝分享。回到源头,体会一手信息,这可能本身就是对世界解魅的笨办法和硬功夫。
开始写作,对英文的表达和琢磨自不必说,这个过程真是感觉到语言是世界的边界。对某种语言的掌握和体会的细腻与丰富程度,代表了我们在那个世界探索的范围。如果说我中文世界的小宇宙有一个充气的健身球那么大,我的英文世界估计就是个乒乓球,语言的贫穷,限制了我思维的想象力和表达力。作为第一篇非母语的文章,踉踉跄跄,将就着成文,不忍多看。
写作的过程中,另一个容易被忽略但又很费时间的工作,是做referance(引证)。找到原文原著之后,要搞清楚所投稿杂志的要求,遵循不同格式要求来整理。比如有美国心理学会的APA引文格式,有美国现代语言协会制定的MLA格式等等,虽然基本要求差不多,都是关于信息来源是专注、论文、会议论文等的分类,还有具体的作者信息、发布年份、页码等,但还是有很多细致的工作需要调整,比如斜体啊,缩进啊,大小写啊,顺序啊,一个作者还是多个作者等的情况,都有详细的规定。
图片尽量用自己有版权的,自己拍的照片或者自己做的图最好。如果需要引用,一样要尊重其他作者的贡献,标识清楚是在哪里使用了谁的图片。现在也出现了大量的网络资源,为了对抗网络的不确定性,引证的时候需要表示抓取的网址和时间。比如这是一张2020年4月15日抓取自https://www.thoughtco.com/abraham-maslow-quotes-2795686. 这个地址,版权归属于Henry Rivers/GettyImages的图片。
作为出版物,对图片大小自然也有要求,否则印刷出来模糊不清。图片要求不小于1000x1000 像素,分辨率不小于300dpi,如果不确定图片的这些指标,可以把图片导入pixelcalculator.com这个网站进行查询。
文章在发表之前,作者要注册自己的ORCID iD号,这个一串16位的数字,就像一个人的“学术身份证号”,把一个人的研究成果、奖项、单位等精确地关联起来,解决歧名的问题。尤其是当我们的名字被翻成英文,更需要精准定位。比如去查“RUI WU”这个名字,可能会出现几十个同音不同字的作者,但是每个作者的ORCID号是唯一的,可追溯可定位。还要特别注意的是,平常大家可能会取个英文名字,但这个名字最多只能算是个外号、昵称,放到论文里就别用Rachel,Jenny之类的英文名儿了,还是要用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确证的那个代表符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那个姓名。
现在写出来一条一条,看似轻松明了,可是上面所有的经验,都是过去一年我一瘸一拐趟过的坑。
疫情期间出版的工作被延迟,这给我这个论文菜鸟赢得了时间,在历时1年的过程中,为了格式、印证、图片、身份等等问题,来回数次地更改,一遍一遍的返工。每次看到编辑的邮件或者短信,我就肝儿颤,本能产生心理阻抗。以至于2021年春节前最后一次收到编辑的邮件,我没有勇气打开。忙完年底手边的工作,终于坐下来直面问题。在编辑严肃的言辞下,居然是排好版的复核邮件,顿时从地狱到天堂,这也算是我新年最好的礼物吧。
看着这篇14页的论文,我感觉非常恍惚。任何行业,都有艰苦的专业训练,从陌生的要求,到成为自身的习惯,再到形成专业的素质。做完这件事,我想我会形成一些新的习惯。
1、读书要做笔记!记在自己比较方便和熟悉的印象笔记(evernote)上,变成自己一条一条须根,扎进专业领域和自我成长的泥土里。
2、珍重选择,专注所选。在疫情期间因为感觉有时间,于是我浮现出聪明人的盲目自信,找到了2个主题,贪心地都想做出点文章。结果研究青少年居家学习的中文文章夭折了,因为虽然遵循了正确的方法,有了个案尝试,但却没有新的发现,缺少学术价值,最终变成了一条新闻消息。虽然都是出版物,但对现象的描述和产生了新的贡献,是完全两个层面。这一篇当时也几近夭折,幸得编辑不离不弃,感激万分。
3、独行快,众行远,越是艰苦的工作越需要伙伴的支撑。虽然有的小伙伴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只言片语曾经支持了我完成这项艰巨的工作,但对我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感谢Luna、赵媛、冬梅、小雨、梁翠老师,和大John;感谢Roy Ascott,金雁教授,Sir John Daniel,是我的指路明灯;感谢章先生指点框架,还要谢谢我的两位小伙伴总是跟我说:妈妈,你肯定行。
凡事做成了之后,就觉得一览众困难都很小。现在回头看写论文这件事,又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这里有点凡尔赛的味道。
难,是难在了学术素养薄弱。过程中,对于问题的研究,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洞察和发现能力,并且因为找的问题是深植于现实的,做起来有活泼泼的感受,能够回馈到工作和生活中去,会觉得有力量在支撑自己不断向前。这可能就是教育学中强调的有意义(meaningful)和有关联(relevant)。
所以在日常生活和工作里,都可以尝试带着研究的心态去做事。这篇文章,最早源于公司线上教学后所开展的一轮名师采访,在可能发生改变的几个维度上,请老师们输出感受,成为日常宣传的素材。在有心人的手上,这些采访就成为了研究素材,经过和理论的对照,以及创造性的思考,有了新一层的收获和发现。
这让我想到我的几个朋友。一位是传媒界的创业者,离开电视台后做了一个知识服务型的公司,在探索业务模式的过程中,把团队对业务的日常钻研同时变成了知识服务的内容输出,成为公众号中的“砥砺研究”,在分享的过程中,形成对新领域新业务的专业度,达成了与用户的沟通,也树立了自己的品牌。
另两位是以研究为职业的大学老师,本职工作研究生态经济,在走遍世界的过程中对饺子这种食物发生了兴趣,就把研究的能力放到饺子上,完成了了一本跨越几十个国家,涵盖200多种饺子类食品的研究。包括给饺子这种食品下定义:是用淀粉包裹的,有馅儿的,并且皮和馅儿要一起煮熟的食物;设定多重指标对饺子做比较研究,比如尺寸大小、蒸煮的时间长短、地域和食材等等。
看了他们的草稿,我说在我们中国人眼里,元宵可不是饺子,但是蛋饺是一种饺子。二位对照了自己的研究表示不同意,说他们在香港吃到的元宵,就翻译成饺子,都叫做dumpling。而蛋饺因为不是淀粉包裹的,不能算是饺子。见我非常犹疑,二位甚至开始启发我说:你们蛋饺的皮儿里只有鸡蛋吗?有没有掺一点面粉呀?
这些细碎的问题看起来是不是有点纠结?但其实我觉得他们并不太纠结这个结果,而是享受这种对生活、对文化、对技术细腻的感知方式,怀着对世界真挚的态度,在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上不断深入。
发现和钻研的习惯,会带着我们收获一个更有价值的生活,在一些我们关注的领域里,从业余选手,到专业选手。
推荐阅读:《英文论文怎么排版?》
800万大学生都在用的免费论文查重平台
本文由PaperPP论文查重系统原创,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paperpp.com/industry/6929 .html